萱草记 003 重生·劫

    003 重生·劫

    纷纷雪落人飘坠，同死生，共玉碎。前尘后世君莫问，柔肠百结莫问。情丝未断，尘缘难了，萦绕千千岁。舍却残生犹不悔，身已空，尽成泪。路长梦短无寻处，总是情愁滋味。眉间心上，柔肠百结，尽付东流水。

    我问，如果爱会如何？如果痴缠又会如何？弥勒说，退。菩提说，逝。太乙说，劫。女娲娘娘说，是幸。如是，守住真心，就算万劫成炎，都是最美好的幸福。

    石生放下了神职，跟我退居紫枫林，那是一个静谧到连流水都听不到的地方。年年紫色枫叶，随清风而过，缱绻如蝶，悠然若画。

    石生说，我只是上古的一块顽石，历经鸿荒不解温情，不会吟诗作画，不会对月高歌，你可曾嫌弃？我笑，我只是天地初开的一株忘忧萱草，不懂世事流蜚，不会女工飞梭，你可曾嫌？

    石生握紧我无骨的手，淡定地说，不会。我展颜，说，我更不会。

    我们在一起，自天地混沌时起，相怜相惜相爱，过眼，沧海桑田。我看过你粗陋顽固的过去，你亦守候着我孱弱枯瘦的深秋，我们同心成纹，刻入掌心，从此，我中有你，你中有我。我们之间，没有离弃的道理。

    天帝还是不满我们的作为，他派出了与石生有着同样职务的景天。

    那是怎样一个男子，看不出任何情感，深沉如大海的容颜。他没有石生的朴实，没有重楼的乖戾。他的举止稳重，步伐均匀。他的剑是晶莹的紫，傍身不离，待如仙侣。滴水不漏，无懈可击，是我跟石生对他下的结论。

    石生。你想毁掉三世情缘，跟这支毫无价值的萱草了却残生吗？景天支剑而立，胜券在握。

    价值？景天啊，你连说这句话的资格都没有。情丝飘缈，心更无价，这点道理你都不懂吗？石生笑。不管剑在喉上。

    情既是无价，舍去也不过尔尔。景天出剑。

    石生挡开了，他的笑容里带着点嘲讽的意味。你愿意折断你的紫玉魔剑吗？你愿意放弃跟重楼约好的决斗吗？你的皮囊下，盛满私欲，你比我更不能留在仙界。因为你有欲。

    景天精致如玉的脸渐渐成灰，他抬头，迎上石生的目光说，紫玉魔剑是神器，当然不能弃；我跟魔王重楼的决斗，不过是为天神职责所在。

    石生说，错。紫玉魔剑对你寸步不离，是因为它对你有情；你跟重楼约斗百年，是因为你对重楼有谊。说起重楼，他不过是只两千年修行的知了，为什么每次都能完璧而归？百年前，是我错，错认心镜，愧待紫萱，到现在，是你错，心智未开，无情无义。

    不要说了。景天的长剑在石生的身上擦出了火花。他咬紧的嘴唇流出了鲜红的血。

    也许千百年后，这紫玉魔剑会变成你的情人，也许时过境迁之后，重楼会变成你的朋友。也许……石生捂住左肩的剑伤，冷漠地笑。

    不要说了。景天扑向石生，化作一道光影。

    同死生，共玉碎。前尘后世君莫问，柔肠百结莫问。我的脑中灵光一闪。悲从心来，酸痛得不知如何是好。

    我挡在了石生面前，迎向了景天的剑。我看到了景天迟疑的表情，我看见自己碧绿的鲜血，我什么都可以看见，可以看见。如果情有三生，我们可以再遇，不管是天上，还是人间。

    我听见石生的痛哭与景天的叹息，渐行渐远，我看见我在空气里的颜色，淡如浮云。我就这么去了么？

    这是幸福吗？我问女娲娘娘。这是幸福。女娲回头。

    可是，我为什么觉得心痛，觉得不甘？我不解。因为你要更多的幸福。女娲怜爱地抚着我的头。湿软的泥土与我的灵魂缓缓粘合，冰冷。女娲划开了自己的手指，血水成精，婉转于我的体内，我下身成蛇，上身化人，如同妖物。

    你要幸福。女娲娘娘温柔如朝露。你从西方走过去，一直走一直走，看到高塔前，你就可以找到你想得到的。

    三年之后，我腹中胎动，生下一女婴，那仅仅是对石生的思念。她跟我一样人形蛇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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