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二章身心俱灭李逍遥与林月如找了半天,并不见酒剑仙,向路经的青衣弟子打听之下,才知道他现在在藏经楼。堆积如山的卷帙之中,酒剑仙不知在找什么资料,脚边堆放了不少古册。一见到李逍遥气争败坏地赶来的样子,酒剑仙有些诧异。不等他发问,李逍遥已把手一伸,道: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酒剑仙一愣
第二十二章 身心俱灭
李逍遥与林月如找了半天,并不见酒剑仙,向路经的青衣弟子打听之下,才知道他现在在藏经楼。
堆积如山的卷帙之中,酒剑仙不知在找什么资料,脚边堆放了不少古册。
一见到李逍遥气争败坏地赶来的样子,酒剑仙有些诧异。不等他发问,李逍遥已把手一伸,道: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
酒剑仙一愣,并未回答,另一阵低觉的声音却响了起来:“这是邪物怎么还没烧毁呢?”
李逍遥与林月如一惊,这才发现层层书架尽头,独孤剑圣正负手而立,也在此处搜寻典籍。
见到独孤剑圣,李逍遥的气焰一下子小了,但还是心急如焚,道:“这……不知道原来持有这佛珠的主人,如今下落如何?”
独孤剑圣道:“此珠之主乃妖邪魔物,已被打入锁妖塔了。”
李逍遥一听,又气又急,脸色也青一阵白一阵。酒剑仙大气也不敢透口,就生怕这小子会失去理智,冒犯独孤剑圣。
见李逍遥脸色怪异,独孤剑圣奇道:“怎么了?有什么不对吗?”
李逍遥吸了口气,才道:“玉佛珠的主人……是我的朋友啊!她只是一个柔弱女子,被当作妖怪,囚入那种地方,岂不是要置她于死地?”
独孤剑圣剑眉微皱,道:“朋友?李逍遥,本门第一条天规就是不可结交邪魔歪道,此点你要谨记!”
李逍遥道:“我并不是蜀山子弟,再说灵儿也不是邪魔歪道!”
独孤剑圣勃然变色,重重地“哼”了一声:“修炼本派的剑术者,最忌受到狐鬼魅所诱,若是丧失心志,就会坠入魔道,历万动而不复,这番道理你要明白!”
李逍遥无心与他争论这些,道:“请您马上将灵儿放出来,她是我的至友,我不能袖手旁观。”
独孤剑圣的脸上神情更冷,睨视着李逍遥。
酒剑仙看了看李逍遥,又看了看独孤剑圣,两人就像鸡同鸭讲,各诗一端,根本没有交集。
李逍遥的情急之色,和独孤剑圣铁青冷肃的面容,都让酒剑仙两面为难。在三代前,本门曾经发生的那件憾事,已足让独孤剑圣对邪魔恨之入骨,而如今的情况,竟和当初如出一辙,独孤剑圣是绝不可能放人的。若是李逍遥再坚持,只怕独孤剑圣会将他视为邪魔的同路人,对他也不留情面。
正当酒剑仙不知该如何劝解之时,李逍遥先打破了沉默,道:“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救人,您放出她也成,不放出她,我也要自己去救!”
想不到李逍遥说出这么直接冒犯的话来,酒剑仙一颗心直提到喉头,要鼓起不小的勇气才敢望向独孤剑圣。独孤剑圣抚着长须,缓缓地说道:“你死了这条心吧!锁妖塔内乃另一处世界,凡夫俗子进入其中,只有死路一条,还谈什么救人。”
李逍遥的语气不变:“便算是死,我也要救灵儿出来。”
独孤剑圣的口气更重了:“本派创立百年以来,从未有人进入锁妖塔后,还能活着出来!”
李逍遥紧抿着唇,看了他一眼,什么话也没说,转身便步出藏经阁。
此兴趣无异表示他非进入塔中不可,林月如当然也跟了上去,任何话都不必再多说了。
见到李逍遥这样坚决,独孤剑圣重重地“哼”了一声,摊袖背对着李逍遥,也不阻止,也不再说什么。
“师……师兄,这……”酒剑仙有些为难,搓着手道:“那小子不是糊涂人,他说他的朋友不是妖,那应该是错不了的。”
“哼!比他聪明几百倍之人,都被妖物给蛊惑了,他就不会?”
一听独孤剑圣这么说,酒剑仙遂不敢言语,过了一会儿才又大着胆子道:“他可能真的会进锁妖塔,那……如何是好?”
独孤剑圣的声音更是冷得好似霜雪:“让他去吧!”
“什么?”
“他与妖为友,已非本门弟子;若是入塔而死,正宜其所!”
“什……什么?他……这……”
一听师兄要眼睁睁让李逍遥与林月如死在锁妖塔中,酒剑仙瞠目结舌,不知如何是好。
而独孤剑圣已冷冷地负手,大步而出,留下愕然的酒剑仙。
难怪他会如此盛怒,当年的不幸,是蜀山之耻,也是蜀山记取的教训。
可是,酒剑仙仍相信李逍遥不是个糊涂人,他急忙追了出去,飞身纵跃,在往后山的独行坡拦住了李逍遥。
此路只容一人通过,一被他挡住,李逍遥和林月如无法前进,与他大眼瞪小眼,在风雪呼啸中对峙了一会儿。
三人六目相对,竟无一语。
酒剑仙有点尴尬,干咳了一声,道:“逍遥徒儿,你这玩笑可开大了!”
李逍遥认真地看着酒剑仙,道:“前辈,我是认真的!”
就算不用说明,那双眼睛早就超越了“认真”的程度,简直已经到了“极其严肃”的境界。
酒剑仙又用力咳了一声,道:“如果凡事都太认真嘛……就不太好了。”
因为另一个“极其严肃”看待整件事的人,独孤剑圣,就是一个认真到让人根本无法沟通的老顽固啊!
不管是李逍遥还是独孤剑圣,都是劝不动的人,酒剑仙也老早放弃规劝了。
酒剑仙道:“我师兄说的没错,进塔容易,出塔难,原因何在,你想过吗?”
李逍遥道:“不管是什么原因,我都要进锁妖塔!”
酒剑仙装作没听见他的宣示,自顾说道:“因为,收入锁妖塔的,全是极凶恶的妖魔。凡人一进去,不是被袭击,就是被生吞活剥,数百年来没有一个人进去后还能活着回来的。”
李逍遥道:“你这么说,就表示有人曾经进入塔中?”
李逍遥虽然知道当年那姓姜的孤儿与妖女的相恋的惨剧,但既然林天南要他守秘,他便什么都不能说,只能套酒剑仙的话。
酒剑仙有点支支吾吾的,一会儿才说道:“是的……是没错啦,在我太师父那一代,曾发生过一件惨事。我有一位同门犯了门规,逃入锁妖塔中;当时本门数十位弟子追入缉捕,结果没有一个人回来。自此以后,太师父立下规定,严禁门下弟子进入锁妖塔,违者尽废武功并逐出师门……”
这件事果然与林天南所说不差,但酒剑仙在话中隐去了妖女的部分,可见此事真的是绝对不许宣之于口的。
李逍遥道:“我不做蜀山弟子,就不必遵守你们的门规。前辈,请让路吧!”
“唉,你这小子,怎么跟我师兄一个脾气……”
李逍遥身后的林月如也终于说话了:“李大哥,我想……前辈说得没错,此事非人类之力所能及,救人的事,须从长计议才是。”
李逍遥坚毅地摇了摇头,道:“我不可能再浪费时间了!锁妖塔既然如此凶险,灵儿撑得了多久?多延一刻,她就多一份危险!”
林月如叹了口气,道:“你说得对,我们还是赶快进去吧。”
酒剑仙见连月如都劝不了李逍遥,随即长叹一声,道:“好吧!你们跟我来!”
酒剑仙率先走在前面带路,通往蜀山派的后山并非一路可通,走过这崎岖陡峭的独行坡之后,还要走对路,才能穿越重重险径,来到高耸的山门前。经过这座山门,才能攀登上这一柱之山,到达矗立在绝崖上的锁妖塔。
酒剑仙带着两人,才走近山门前的竹林,两名青衣子弟已飞跃而出,横剑在前,道:“是谁?”
酒剑仙道:“是我啦!”
那两名青衣弟子一愣,连忙抱剑行礼,道:“见过师叔!”
“不知师叔有何事要弟子效劳?”
酒剑仙道:“开山门吧,这两位朋友要进去。”
那两名青衣弟子面面相觑,其中一人道:“师叔,这……此事弟子不敢从命。”
酒剑仙道:“是掌门同意的,怪罪不到你们头上,开吧!”
“这……”另一人犹豫了一会儿,还是道:“那么请师叔在此稍等,弟子先请示过师父,再行开启。”
“不必,你们去请示再回来,得耗上两个多时辰,这位朋友等不住,你们还是先在这儿候着。”酒剑仙望向李逍遥,道:“你瞧见了,不是我不让你们进锁妖塔,是门规森严。”
李逍遥咬了咬牙,道:“若我要硬闯呢?”
那两名青衣子弟脸色一变,都不禁防备了起来。
“唉唉,等等,还没商量好,怎么就先吵起来了?”酒剑仙苦笑着拦在双方之间。
守住仙门的可不只这两个青衣子弟,再深入一点还有练过剑阵的入门弟子,他们分别都不是李逍遥的对手,不过联合起来,以阵围人,那就很难说了。再说,他也不希望李逍遥与本门子弟打起来,万一误伤人命,便结下了深仇,将来必是件遗憾。
酒剑仙道:“逍遥徒儿,你先跟我过来一下。林姑娘,请你别跟来,在这里稍等。”
搞不懂酒剑仙葫芦里卖什么药,李逍遥强捺下内心的焦躁,跟着酒剑仙走到较僻远的空旷之处,四下无人,酒剑仙停步,道:“小子,你虽未正式行礼,毕竟你我也算是师徒一场,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进去送死。”
李逍遥道:“晚辈心意已决!”
酒剑仙叹道:“唉!造化弄人啊!”一面说着,一面从怀中摸出两本簿册,递给了他:“收下这些吧。”
李逍遥伸手接了,那两本册子都是武学秘笈,分别写着“醉仙望月步”、“仙风云体术”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让你逃命的功夫。”酒剑仙道。
李逍遥随便手翻了一翻,果然是轻功及幻身诀窍,李逍遥目前最缺的就是这些轻功身法及幻数,他因内力陡增,勉强可以使出些不像轻功的轻功,万一对手太过高强,还是得运用真材实料才跑得掉。
酒剑仙方才藏经阁,就是和独孤剑圣两人找寻适合李逍遥练的武谱,想不到还没找到,就出了这样的事。
酒剑仙又拿出了几样东西,道:“这些也带着。”
这回酒剑仙给他的,除了他的酒葫芦之外,还有符咒几张,以及那颗在毒娘子身上取出的珠子。
这么多东西,让李逍遥有点反应不过来。酒剑仙道:“这些是为师所有的法宝了!这些符咒,你进入塔中自会使用,这颗雷灵珠的来头不小,你带在身上也多少有些辟邪自保的用处,你带着吧!反正我也用不着。”
李逍遥道:“那这酒呢?易水送别时用的?”
酒剑仙白了他一眼,道:“这酒,才是大有来头的!小子,现在我要教你我自创的法术——酒神咒。”
“酒神咒?”
酒剑仙严肃地说道:“这酒神咒的威力,不下于本门任何一项绝学,不过得以我这壶特酿之酒才能够使用。”
李逍遥惦了掂葫芦,道:“好像也没多少酒,您老人家也表示点诚意嘛……”
酒剑仙白了他一眼,道:“酒放多了,你也没那个命使用!”
李逍遥一愣,酒剑仙道:“此术威力过于强大,人的一生中,最多只能使用九次,超过九次,必气竭而亡。”
“这么猛?”李逍遥咋舌道。
酒剑仙道:“没错,每次使出此招,必定会耗尽全身的灵力,所以你要记住,除非是逼命无常的紧要关头,平时千万不要随便出这一招。”
李逍遥连忙点头道:“是,我知道了。”
酒剑仙颔了颔首,这才慢慢地把酒神咒念了一遍,李逍遥用心听记,一遍就已记了下来。酒剑仙又以稍快的速度念了一遍,让李逍遥记得更牢。当酒剑仙很快地念过第三遍时,李逍遥已确定自己绝不会忘记了。
李逍遥恭恭敬敬地拱手谢道:“多谢师……前辈赐教。”
他改了口,一声“师父”终究没叫出口。酒剑仙心下怅然不已,叹道:“罢了,我能帮你的,只有这些了。你……好自为之吧!”
说完,酒剑仙长袖一扬,脚下已幻出清风,御空而去。
李逍遥翻了翻“醉仙望月步”、“仙风云体术”,一面看着秘笈,一面依着上面的字句行气移步,突然“砰”的一声,头撞上了一株大树,痛得他唉叫连连。
李逍遥按着额头,暗自奇怪,方才向酒剑仙学习酒神咒之处,空旷无边,放眼望去根本就没有任何树木,哪来这么粗大的树干?
李逍遥回头一望,不禁发出“咦”的一声,自己竟身在树林之中,他飞快地奔回路,更惊讶地发现自己才照着“醉仙望月步”的步法走了两三圈,竟已走出了数百尺,当真是鬼神莫测。
李逍遥很快地将两本秘笈死背硬记,先记在脑子里再说,便快步奔回原来的地方。
林月如还在和那几名青衣弟子大眼瞪小眼,她进一步,那几名持剑的青衣弟子就退一步,脸上都是诚惶诚恐的样子。他们在此绝俗清修,不要说没见过女子,更没见过林月如这般俏丽的少女。对林月如,他们可说是既爱又怕,全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,因此便成了这可笑的状态。
其中一人颤声道:“姑……姑娘,锁妖塔是蜀山禁地,您还是别靠近……”
另一人也道:“是,是啊,自本门开山立派以来,历代祖师降伏的妖魔都在在塔内……”
林月如道:“你们历代的祖师爷都太混啦,这么多代,就抓了小猫两三只!”
一名弟子道:“不,祖师爷们抓了无数的妖,数也数不清……”
林月如嗤之以鼻,道:“胡吹什么大气,那塔能有多大?能塞进多少妖怪?”
一名青衣弟子忙道:“那座塔足足有百丈高,再多妖怪也……也装得下!”
不过他说得有点心虚,另一名较老的弟子道:“这位姑娘,您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。塔内的妖魔会被化妖水将它们的妖气化尽,成为尘土。”
林月如冷笑道:“哦?妖怪都被化为尘土了,那塔就是空塔,有什么好怕?你们守在这儿干吗?”
“这……”那名青衣裳弟子脸上一红,道:“有的妖怪还没被化妖水化尽的,也凶得很……”
林月如又逼问道:“你怎知里面的妖怪还活着?你进去过?”
那青衣弟子连忙道:“不,不,我没进去过,师父不许。”
林月如“哼”的一声,俏脸一扬,道:“你一定在说谎,其实你偷偷进去过了。”
那名青衣弟子说道:“不,我来这里三年了,连禁地也没靠近一步,更甭说看过锁妖塔了。”
林月如道:“你们说没看过,却把那塔有多高,里面怎样,说得一清二楚,说没去过,谁相信哪?我要去问你们师父,为什么你们可以进入禁地,我和逍遥哥就不行!”
林月如作势要往山下走,那几名青衣弟子吓得连忙退了好几步,依然在她前方一丈处围成了一道弧线,纷纷道:“我们绝对没有靠近禁地!你千万可别跟师父乱说……”
“姑娘,请打消主意吧!那塔内危险得很……”
林月如怒道:“我就是要去,你们全部围攻我一个也行!来啊!我林家剑法可不是好对付的。”
她作势拔剑,那群弟子眉苦脸,面面相觑,手上虽都拿着剑,却都不敢真的和她对上。堂堂名门正派,当然不可能以众击寡,更不可能一群男的,打一个女的。再说真的要他们打,他们也打不下手。
李逍遥赶过来之时,正见到林月如拔着剑,杀气腾腾的,而一群青衣弟子的剑全都对着她,个个脸上表情紧张。李逍遥一惊,以为林月如会有危险,他身子一纵,便已落在林月如和青衣弟子们之间,道:“月如,走吧!”
说完,反手一拉林月如,便往山上奔去。那几名青衣弟子齐声喝道:“站住!”
“休走!”
几名青衣弟子同时挺剑追上,他们不好对付林月如,围攻李逍遥的话,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。一声呼啸,众弟子立刻排出八卦阵,四面八方包围住李逍遥与林月如。
李逍遥虽不懂易数,但是以他对剑法的敏锐,竟一眼便感觉到此阵生克绵密,处处有杀机,以他的武功虽可抵挡,却很难取胜。
以往他一定会趁这个机会好好地对上这八卦剑阵,对林月如道:“失礼了,月如!”
李逍遥双手往林月如腰间一抱,便使出醉仙望月步,一霎眼便奔出数百丈之外。
众弟子们正要出剑,阵中竟已无人,全都大吃一惊,有人叫道:“他们在那里!”
众青衣弟子转头一看,只见到高处有黑影以极速的身法窜闪不见。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连忙提气直追奔上山。
但是不要说追到人,根本已经看不见李逍遥与林月如的影子了。众人奔出了数里,纷纷停步。
前方有一道更高的巨大牌楼,这座灰色的巨大牌楼后,就是蜀山禁地。
灰色的两道巨柱及横楣所框出的眼前之路,和现在他们脚下所踩的地并无二致,但是,却透着一股沉重的意味。
李逍遥与林月如已经跨越了禁地,他们不能再追,也不敢再追。至于为何不能,那被框出来的路尽头,又有着什么样的世界,也是他们终其一生也无法探索的了。
林月如的腰被李逍遥有力的手臂抱着,倏忽就奔过竹林、石阶,奔过那她连看都没看清楚的牌楼。她也根本无心看自己身在何方,只觉得脸上**,浑身不对劲。
李逍遥停了下来,这才放下林月如,道:“可能就是这里了。”
“啊,是吗?”一时之间,林月如还有点迷糊。
李逍遥忽然道:“咦?月如,你病了?”
“我?呃,没有啊……”
“怎么脸这么红?”李逍遥的手在她颊上一摸,“你的脸好烫!你真的发烧了。”
林月如连忙双手捂住了脸,退了一大步,道:“我说没病就没病,别乱摸!”
李逍遥猛然想到这样的动作太亲昵,把手一缩,道:“对不起。”
林月如转过了身,两手交拧着,低声说道:“没关系。”
李逍遥道:“月如,我看你还是在这里等我吧,我一个人进锁妖塔就行了。”
林月如转过身来,怒道:“你再说这样的话,我恨你恨一辈子!”
李逍遥苦笑道:“我不是看不起你,更不是把你当外人,但我……我不想拖累你……”
“说拖累就是看不起我,把我当外人!”
“可是这次不同以往,我们连怎么进塔都不知道。”
林月如张望了一下,这才发现:两人身在极高的绝崖前,眼前已无去路,只在云雾缈缈中,隐约看得见远方的山影。
林月如讶然道:“这里没有塔!那……难道我们走错了?”
“不,我认为一定是这条路,可是居然空无一物,那就更奇怪了。”
两人张望了没多久,便看见两人脚边的地面上,镶着一片直径尺许的太极八卦镜。
“这是什么?”
林月如走上前去,以脚尖碰了碰那太极八卦镜,虽已蒙尘,但是在微弱的光芒下,却流转着美玉特有的色泽。
李逍遥沉思了一会儿,一把拉住林月如的手,道:“好吧,咱们试试。”
林月如还没搞清楚他的用意,李逍遥已拉着她,两人一同站在那面太极八卦镜上方。倏地,两人脚下一空,居然有如被某种巨大的吸力给拉走一般!
“啊!”
就在两人紧张地一闭眼,再张开的这一瞬间,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不同了!
面前矗立着高不见天的巨塔,状若光溜溜的直柱,通体灰暗,只在底部有一个看似黑洞的入口。在氤氲迷蒙之中,透着阴森森的鬼气。
这就是传说中的锁妖塔?
李逍遥与林月如都倒吸了口气,踏入此处恐怕就是不归路了。
两人脚才一抬,天上便响起震耳欲聋的呵斥:“汝为何人,所为何来?”
这声问话,居然使地面晃动起来,李逍遥与林月如都心底一怵。
一大片的黑影几乎把他们两人都遮盖住了,李逍遥转身一看,随着头往上仰视,嘴也越开越大。
眼前的“人”,竟有数丈之高,闪只粗壮的手臂就有殿柱大小,肌肤虬结黝黑,有车辆大的头上,牛鼻青唇,獠牙外露,三只精光四身的眼睛像雷电一般,照定了李逍遥与林月如。
两人不约而同吸了口气,做声不得。
李逍遥鼓起勇气,道:“何方妖孽?报上名来!”
“无礼之徒!”那巨大的怪物眼中电光微闪,并未开口,声音自天劈头而下,沉厚威严地说道:“吾乃此塔之守护神,镇狱明王。”
“镇……镇狱明王?”
一听这个名号,也知道是守在此地,不许越雷池一步的。酒剑仙等人完全没对他提起这号人物,可见他们真的不曾闯至此地过。
李逍遥鼓起勇气,道:“我们来找一个人,可否请您帮个忙……”
镇狱明王那句句都震得人发抖的声音,又自天上传来:“塔内只关妖魔,凡人肉躯,入塔必死。汝等速速回转吧!”
李逍遥摇头,道:“我有一位朋友身陷塔中,就是因为只死无生,所以我非去救她不可!”
说着,他已做了最坏的打算——硬闯。
由镇狱明王的气势看来,他根本没有把握。想不到尚未入塔,就有这场硬战。就算让他胜了,进入塔中还会有多少更厉害的对手,他已经不敢多想了。总之,闯一关算一关。
不料,眼前的六臂巨人并未勃然变色,反面继续问道:“汝可是蜀山弟子?”
此语令李逍遥一愣,难道是的话,这为蜀山镇守锁妖塔的镇狱明王可以网开一面?
不管镇狱明王问这个问题的用竟何在,李逍遥都回答了最诚实的一句:“不是!”
镇狱明王眼中精光敛去:“除了蜀山弟子,其他人要进塔中,不在禁令之列。”
李逍遥和林月如一愣,眼前的镇狱明王已木然不动,竟像化作一尊雕像一般。
林月如道:“这……镇狱明王,您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见镇狱明王毫无反应,李逍遥拉住林月如,道:“先进去再说!”
也不管是浊真的可以进入,李逍遥拉紧了林月如,一下子便闪身入塔,见路便奔。塔内一片黑暗,只有石头堆砌而成的两面硬墙,以及一条尺许宽的通路,除此之外,什么也没有。两人通行无阻,如入无人之境。
李逍遥暗暗纳闷,本以为会有一场硬战,结果却轻易放行;本以为塔内机关重重,结果这一条路虽弯弯曲曲,却一通到底,为何竟会与传说全然不同?这反面更让李逍遥不安了。
两人不知前面会有什么危险,都放慢了脚步。这里无窗无门,完全像是封闭的甬道,但竟发出一种蒙蒙的暗红色光辉,隐约可以看见路面,但又看得不是很清楚。这些暗红色的光竟像是由四面八方的岩石所透出来的一般。
林月如突然道:“你看!”
李逍遥回头一看,只见地面上散落着一块块破布,虽已将近腐烂,但勉强辨视得出是蜀山弟子的青衣,旁边还弃置了一把布满锈痕的剑。
“这会是谁的衣服和剑?”林月如低声问道。
“我想……会不会是当年追杀那姜姓孤儿的蜀山弟子遗留下来的?”李逍遥道。
可是怎么只有衣物,没有尸骨?两人心里都有这个疑问,没问去口来,无非是想到最可怕的一点:尸体会不会被妖怪吃了?
两人往前走了几步,甬道边又乱弃了几把断剑、锈剑,越往前走,弃剑就越多,但硬是不见半具尸骨,倒像是剑冢一般。这般情景,令李逍遥与林月如都渐渐毛骨悚然走来。
林月如猛地止了步子,吸了口气,一把拉住李逍遥,指着前面。
李逍遥一惊,前方隐约有道黑影,像是个人端坐在墙边。
李逍遥与林月如都不敢再前进,静立了一会儿,那人并不动。李逍遥小心地跨出一步,他依然不动,李逍遥走上前,定神再看,原来那是一具枯骨。
那副白骨靠着墙端端正正地坐着,身上穿着衣衫虽已烂了七八成,隐约可以辨别得出与蜀山弟子所穿不同。
李逍遥和林月如都十分好奇,在这个通道中只见弃剑及破衣,乍然见到这么一具枯骨,更显怪异。如果那些蜀山弟子都被吃了,为何这个人非但保住全尸,还这么端端正正地坐么,倒像是寿终正初始一般?
而再仔细看,这具尸骸上果然也有剑,奇的是剑身是穿过尸体钉在壁上的。
林月如道:“这人……是被剑刺穿身体,死在此地的?”
李逍遥点了点头,剑刃穿过空荡荡的肋骨,剑尖没入壁中至少有三四寸,被这样一剑穿心,非死不可。也因为他被钉在此地,才会看起来像是端正地坐着。而尸骸的一手还握着剑柄,像是想用最后的生命拔出剑,却徒劳无功。
李逍遥总觉得那里不对,道:“奇怪,这尸骸上的剑……”
林月如也注意到了:“这剑没有生锈。”
剑身不但没有一点锈痕,还发出一层薄薄的蓝光,似乎极为锐利。
此人是谁,又为何被谁杀了,毙命于此,都让李逍遥与林月如摸不着头脑。李逍遥一时好奇,大着胆子又上前了一步,端详了尸骨一会儿,瞪大了眼睛,道:“月如,我知道他是谁了。”
“是谁?”林月如忙问。
李逍遥道:“他一定是那位姓姜的孤儿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你瞧,他的肋骨上还有利剑挫伤之痕。”李逍遥指着骨头上明显的断痕,林月如看了也连连点头。
李逍遥道:“这一定是当初他被他师父刺穿胸口的伤。他在魔女面前自己拔出了剑,被魔女带入塔中。后来不是有人说他没死吗?这一定是当时的伤痕。”
肋骨有这样明显的断过痕迹,可见那一剑几乎要夺了他的命。想不到他竟没死,后来又会是谁打败了他,把他钉死在此地?
林月如道:“我瞧这剑倒跟独孤剑圣的剑很像。”
“是吗?”
李逍遥试着去拔剑,看看是否能知道一点端倪。手才一伸,便听见一阵冷冷的女声,道:“别碰那剑。”
那女声音调没有半点高低起伏,还带着种无名的冷漠,有几分幽凄之意,让李逍遥和林月如都打个冷颤。
前方隐约浮现一张苍白的脸庞,然后身体也出现了,手、足,渐渐地整个人出现在他们面前。
那少女其实是走出来的,可是不但没有脚步声,连身体也一丝不动,简直像飘出来的一般。白得没有半点血色的脸上,连嘴唇都白得几乎要透明,更衬托出一双黑黑的大眼睛,亮则亮矣,却像是两潭冰水。
她纤细的身上简朴的粗布衣裳,腰间却系着一条藏青底色腰带,以红蓝黄绿诸色绣着繁复无比的图纹。
一见到那条腰带,李逍遥与林月如不由得都想起林天南说过的那名妖女。
她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来,转过头看着地上的骨赅,线条优美的侧面,冰冷得像尊石像。
“你……你是……”
那女子木然转过脸来,道:“你们出去吧,这里不是凡人可以进来之地。”
李逍遥道:“那你呢?你是人是妖?”
女子道:“我叫婉儿。”
“婉儿……”林月如指着地上的一大堆弃剑,道:“那些用剑之人呢?怎么连尸骨都没有?”
婉儿道:“他们被吃了。”
林月如惊道:“被谁吃了?你吗?”
婉儿道:“不是我。”
她虽然都回答了,不过和没回答一样;而她的说话时口动脸不动,一点表情都没有,简直令人疑心她只是个发出声音的人偶。
李逍遥道:“你为何说这剑不能碰?”
婉儿说道:“碰了剑,他会醒,你们走吧。”
李逍遥道:“不碰剑也罢了,我们得进去塔中救人,婉儿姑娘,请问你知不知道有位十五六岁的少女,最近被关在此处?”
婉儿只摇头,也不回答,重复道:“你们走吧。”
既然她不肯告知,两人也不再逼问,便要一同往前走,她却挡在路前,分明是挡着李逍遥与林月如的路。
婉儿说道:“你们走吧。”
“婉儿姑娘,请让路,否则休怪我们无礼了。”
婉儿只是望着他们。李逍遥与林月如同时往前大步一踏,婉儿缓然抬起手,掌间像张开了一道无形的防线一般,挡在面前,李逍遥与林月如无法往前挤上半步,都有些奇怪。
李逍遥拔剑刺去,林月如也抽出软鞭,往前虚劈,但是不管是鞭子还是剑,根本都挥砍不到任何东西,只在虚空中挥舞,可是要往前走,又硬是有道无形的墙挡着他们。
“这……”
婉儿婷婷地立在面前,又开口道:“你们走吧。”
李逍遥“哼”的一声,道:“你果然会妖法!”
话未说完,便由袖中挥出酒剑仙交给他的符咒,往婉儿直扑而去!
那道黄符在半空中发出火光,“噗”的一声,火光整面阔散开,像一面火墙般,接着又一闪不见了。
李逍遥与林月如联袂往前奔去,果然便跃过了那道无形之墙。
“不能前进!”
婉儿说道,鞭声破空而来,直取李逍遥后背。林月如轻叱一声,长鞭也反手挥出,喝道:“妖女,还想拦路?”
劈啪鞭声像一连串的爆栗,林月如的长鞭与婉儿的腰带斗作两条长蛇,一忽儿交缠,一忽儿收缩上下。李逍遥见林月如应付得过,便只是握了剑在旁打扎,不擅自出手,以免乱了她的鞭法。
两女手中手中鞭索,像一尾黑龙与一条七彩斑斓的蟒蛇,游窜咬斗,互有进退。只听“啪啪”两响,鞭索击在石壁上,打得石屑飞舞,可见力道极强。
突然,不知自何处冒出一条人影,迅速地扑向李逍遥!
人影手中寒光闪动,剑刃直取李逍遥咽喉,李逍遥不及多想,回剑格去对方剑招,又听见风声疯疯,李逍遥这一式竟落了个空,没有格挡到任何东西。
李逍遥暗暗吃惊,没料到黑暗中竟还有人埋伏,而对方出招极快,消失更快,李逍遥根本没看见他由哪里冒出来,又怎么不见的。
忽然他胸前一阵凉意,李逍遥低头一看,登时惊出一身冷汗!
他胸前的衣服竟已被利剑划出一条大缝,只要对方的剑再深划半寸,他早就肚破肠流了!
李逍遥连忙倏地一剑刺去,挑开林月如和婉儿的长鞭,一把推开林月如,挡在她面前。
“怎么?”林月如问。
李逍遥横剑护住要害,并更小心地留神周围,眼睛盯紧了婉儿,道:“有高手埋伏,小心别中了计。”
“高手?”林月如这才看见李逍遥胸前衣服的大缝,吓得下半句话也忘了说。
婉儿依然面无表情,她与林月如鞭战一场,林月如脸上已是汗珠点点,可是她还是没半点血色,连声音也还是冷淡如初:“你们惊动他了,快离开吧。”
“他?谁?是不是你的妖怪伙伴?”李逍遥放大了声音逼问。
婉儿道:“再不走,他可要动手了。”
明知对方实力高不可测,要李逍遥退却,万不可能,李逍遥脑子一转,倒是想到了一个万不得已的法子。虽说有点卑鄙,可是为了救出赵灵儿,也只得先别做君子了。
李逍遥突然身动如箭,斜地窜出,林月如与婉儿都还没看清他要干什么,李逍遥却又退回了原位,一脸莫名其妙。
林月如道:“你干什么?”
李逍遥脸上有点茫然,并且结结巴巴的,道: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立在他们面前的婉儿道:“喔,原来如此,你想抓我作为人质,带你进塔找人?这是没用的。”
李逍遥大吃一惊,没想到会被她识破。事实上他方才正是想到这个不怎么君子的计策,可是他才一出手,眼前像有黑光一闪,剑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格退,逼得他又退了回去。
见到计谋已露,是不能行的了,李逍遥道:“好吧,看来锁妖塔果然是龙潭虎穴!唉,才刚进来呢,就走不了了。月如,咱们回去吧!”
林月如惊道:“你说什么?”
李逍遥道:“我们无法前进半步,还是先走,再作商议。”
“可是……可是灵儿妹妹……”
李逍遥苦笑道:“出去再想办法吧!”说着,便背转过身,往来时的路走回去。
林月如惊异归惊异,但他这么决定,也必有道理,只好跟上前,脚才一抬,李逍遥身形一闪,竟不见了。
“啊!”林月如惊呼。
背后紧接着却是婉儿之声:“你身法好快。”
林月如回转过头,竟见到李逍遥像会法术似的,已经在婉儿背后,以剑尖抵着她的后心了。
李逍遥道:“现在你可以带我们进塔了吧?”
婉儿摇了摇头,道:“塔中妖怪都会吃人,你们还是别再走进去了。”
林月如道:“既然塔中妖怪都会吃人,为何没吃了你?如果你也是妖怪,为何你不吃我们,反倒要劝我们出去?”
婉儿并未回答,李逍遥长剑往前一送,道:“姑娘,我们有非入塔不可以苦衷,请带路吧!”
婉儿被逼得只好往前走了几步,又停了下来,道:“真的不能再前进了,前面便过了他的范围,他恐怕不能再护着你们了。”
林月如问道:“他?你是说谁?”
婉儿闭着口,又不做声,李逍遥只好放凶了声音,道:“你别再多说了,带路!”
婉儿迫不得已又慢慢地往前移了几步,李逍遥眼前倏地又一阵气流窜过,这阵攻击来得无声无息,李逍遥早有防备,把酒剑仙所给的灵符紧捏在指间,待这道剑气贴面拂过,便同时头一侧闪,手中灵符也应声挥去,灵符登时化作灰烬!
“啊!”
一声低沉的闷哼响起,李逍遥知道击中了屡次偷袭他的人,长剑一振,便往对方刺去,眼前那道黑影快若鬼魅,挥剑相抵,电光石火之间,李逍遥连接了三四招。
林月如瞪大了眼睛,只见与李逍遥对招的是一把凌空的剑,而持剑之人身影也渐渐浮现,他玄衣洒洒,身形飘逸,虽然和婉儿一样面无表情,而且头发须眉已经发白,但是他五官英俊端雅,竟是个出尘的美男子,却因为脸色太苍白,表情太冷漠,而连带使得眼角眉梢出现几分邪气。
李逍遥以酒剑仙的灵符逼出了邪影,对方鬼形被逼现,下手也再不容情,两人快剑斗快剑,越斗越快。李逍遥毕生未遇如此快剑,不知不觉使出了“仙风云体术”中的身法,剑招都比所学快了两三倍。不料对方依然见招拆招,并无半点滞碍,原来他也使出“仙风云体术”,而且比李逍遥还要纯熟。李逍遥毕生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高手,自己会的他全会,而且更高明百倍,就算是独孤剑圣,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!不过李逍遥没有闲暇惧敌,除了攻守之外,根本什么都没时间想了。
在林月如眼中,已经根本就看不见人、看不见招,只见到两团身影像旋风一般闪晃,而一声悠长的剑击声,“当——”地响起,清音居然不断,绵绵传送了出去。
事实上,这一声悠长剑响,乃是李逍遥的剑与对方的剑在极短时间内,连过近千招,近千声剑击串边起来的声音,并非一声。但因为两人的剑实在都太快,竟至於剑响连绵不断。
那男子眼中实现疑光,身子一窜,飞上了甬道的高处,一手便像吸盘一般黏在石壁上,稳住了身形,注视着李逍遥。
李逍遥这才得以喘自成,浑身冷汗涔涔,以剑护住了要害,仰首看着他。
以轻功攀上高处并不难,难的是可以在滑不溜丢的石面上找到施力点,把身子悬在半空中。
李逍遥更知道自已绝不是他的对手。
那俊美男子开了口:“身为蜀山掌门,为何闯入禁地?”
他的声音也和婉儿一样冰冷,没有高低起伏,透着一股鬼气。
李逍遥道:“在下李逍遥,并非蜀山弟子,更别说是掌门了。”
那男子道:“不是蜀山掌门,为何会仙风云体术?又为何有伏妖灵符?”
李逍遥道:“这是酒剑仙前辈传给在下的。”
他“哼”了一声,道:“本门武功并不外传,你如何学得?老实说来!”
一听他说“本门”,李逍遥与林月如都大吃一惊,他果然就是当年那名蜀山的弃徒!难道他没死,真的在塔中成了妖魔?那么,这名叫作“婉儿”的女子是谁,也就呼之欲出了。
李逍遥道:“姜前辈,你还自称蜀山门人?不要说你杀了这么多蜀山的弟子,就是当年,你也已经被逐出师门了,不是吗?”
他脸上阴气陡盛,喝道:“住口!”
他居高临下,一剑便俯刺而来!李逍遥但见天灵剑花万点,几无破绽,也大吃一惊,连忙舞剑化招,一面喊道:“当年你师父也是由高到低,一招差点要了你的命,想不到你没死,还投身妖界,真是蜀山之耻!”
这招攻心之法果然奏效,他的剑势一慢,一招刺空,李逍遥剑光抖动,一式“翠影红霞映朝日”,反将中剑尖拌动,又往李逍遥剑背砍去。李逍遥硬生生接了一剑,震得手腕酸麻,对方迅如电闪,根本不给李逍遥任何回手机会,他一剑翻将过来,直剖李逍遥的小腹。
李逍遥大惊,虽有极妙的轻功身法也来不及使了,便急忙中纵身跃起反面向他的剑迎去,他一怔,手中的剑稍顿了一下,李逍遥已从他头顶跃了过去,勉强避过了这裂身之厄,但“嗤”的一声,还是被他的剑气划破了长裤,一道血痕由大腿直划至脚踝,十分可怕。
这道极长的伤痕只浅浅划破了表皮,李逍遥刚一落地,血珠便由伤缝中涌出,很快汇成了血流,乍看之下颇为可怕,林月如叫道:“逍遥哥!”
那男子振剑欲再攻来,李逍遥侥幸避开一招,下次绝没有这样好运了。如果林天南说得没错,那么他不但能将蜀山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,还可创过可破与可补剑法不足的招式,李逍遥所学正是蜀山剑法,也正好注定不是他的对手。就算李逍遥天资过人,苦练专悟个几年,或许可以与之相敌,但李逍遥习之未久,目前怎么可能胜过这毕生都在钻研蜀山剑法之人?
眼见李逍遥只能闭目待死,林月如已闪身挡在面前,对那姓姜的剑都道:“住手!我们与你无冤无仇,你为何要使这杀招?”
那男子阴沉沉地说道:“他诬我投身妖界,便是诬蜀山弟子。”
林月如道:“哈,真是天大笑话,当年是你自己不要师门的,倒来替蜀山出头了?”
那男子道:“我一日是蜀山弟子,终生是蜀山弟子,谁说我不要师门?”
林月如道:“哼,当年之事,众目睽睽,你当没人知道了吗?独孤剑圣可是亲眼所见,早就没人把你当弟子啦!不要说你被除了名,蜀山上上下下,除了独孤剑圣之外,根本没人知道有你这号人物!”
他剑眉微聚,越听越是眼冒红丝,道:“胡说!胡说!”
林月如道:“你不信怎么不自己回蜀山看看?不要说名谱上早就没有你,就连你留下的任何记录,也全被你师父给毁去,他不但把你逐出师门,还要天下当作从来没你这个人,你姓也没有,名也没有,就连过去都没有了!”
他冰冷的脸上,更是生气全无,抬眼望了那名做婉儿的女子一眼,她一直立在一旁,负手旁观,面无表情,不发一语。
两人倒像是两尊玩偶对望一般,过了一会儿,他才道:“我并未投身妖界,虽然我不忠师门,孝师父,可是我没有投身妖界。”
林月如见有了缓和之机,忙道:“你说你没有,为何却杀了那么多蜀山子弟?”
他缓缓仰起脸来,喃喃道:“……我没有杀,我没有杀他们……”
难道他竟是被冤枉的?
但是他的语气又一转为困惑,依然自言自语地说道:“……是我杀的?是我杀的?”
林月如道:“逃出去的人说你变成妖怪,在塔中大开杀戒,见蜀山的门人就杀!”
他身子一震,更加困惑,道:“真是我杀的?”
婉儿开了口,道:“是他们自投死路。你是为了阻止他们进塔,出招阻拦,他们却不由分说,以八卦阵围攻你,八卦阵一出,必得敌我一方灭尽,你没死,死的就是他们了。”
他眼中极为困惑,过了一会儿才喃喃道:“……对,是八卦阵,我破了八卦阵……”
林月如与李逍遥都觉得其中必有隐情,林月如问道:“你进了塔中,当时怎么没死,一直守在塔里,还杀了蜀山的人,难怪被视作妖魔!你说你不是妖,谁肯相信哪?”
他缓然沉吟,像是失神了一般,道:“我不是妖魔,我想见师父……”
“你师父死了好久啦!你既想见他,当初伤一好,就该出去对师父解释清楚,现在说也没用了!”
“师父……死了……谁杀他的?”
林月如也不知道姜绝之怎么死的,随口想当然地回答道:“他是自己老死的,你以为那是昨天的事?都过了百年,独孤剑圣都成了白发老公公了!”
独孤剑圣发白则白矣,却还没到林月如所说的“老公公”的境界,不过凡间人过了一百年,也差不多该垂垂老矣,林月如顺口说出,并不夸大。
“头发白了?百年……百年……”他似乎完全没有发觉时光已经过了三代,倒像是林月如在骗他一般,他望向婉儿,问道;“有百年了吗?”
婉儿道:“塔中没有时间,我不知道。”
林月如大为好奇,道:“你不知道时间过去了这么我,可是你自己伤好了,又为何不出去?”
“我为何不出去……我为何不出去……”他自己问着自己,虽然也脑中一片混乱。
林月如追问道:“你想想,当年你中了剑之后,被妖女带入锁妖塔,然后呢?”
他边想边慢慢地说道:“然后……然后吗……我当年我受了重伤,女苑带我进塔,然后……”
“女苑?”林月如一听竟不是这名“婉儿”,而是另一人,更感到奇怪。
他恍然像没听见林月如的话,径自边想边说道:“我当时的神志已不大清楚了,听见师兄弟们喊着要她把我放下,她却不停地往前跑,眼泪一直滴在我的身上……”
他缓缓举起手,看着自己的手心,眼神十分温柔,好像上冇还有残泪一般。
“我耳边的声音一下子近,一下子……等我睁开眼睛,女苑她抱着我,身上都是血……她脸上包着麻布,眼睛却在笑……”
“怎么了?”林月如忙问。
“‘怎么了?’我这么问她,她边哭边笑着说你不会死了……我发现身上的伤好了七八成,她却身子虚弱地靠坐在墙边,我说你怎么了?她只是微笑不语……”
李逍遥猛然回想起自己曾被林月如一剑刺穿胸口,当时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,却是被赵灵儿以还魂咒给救活。他虽然好了,赵灵儿却大受损伤,难道眼前这名前辈也是被那妖女以还魂咒救活?
李逍遥忍不住问道:“她……她是以还魂咒救了你吗……”
婉儿道:“没错,你怎么知道还魂咒?这不是人间的术法。”
李逍遥一听,登时整个心都往下沉了,赵灵儿和那妖居然都以还魂咒救了人,难道赵灵儿也真的不是人类?‘
那人慢慢地望向李逍遥,道:“我上前要扶起她,她却说你别过来,我……我杀了许多蜀山弟子……我吃了一惊,问她为什么?她说……他们全在后面紧追不舍,她没有法子,只好使了杀招,塔里的妖魔也全出来帮她,那些蜀山弟子们……全死了……。我又急,又气,说你为何要杀蜀山弟子?他们都是我的手足兄弟……她叹了口气说,我是妖,我没有法子……你要替你的同门报仇,可以杀了我。”
林月如忙道:“杀不得!她是为了救你啊……”
他像是没听见,自顾道:“我知她是妖,可是我以为她是好的妖……当年黔中疫病肆行,是她将地疠之气吸入自己体内,才扼制阻止了一大半的疫情,我医好了民众,只剩下垂死的她,我发誓一定要把她医好,才带她蜀山……她是好的妖……”
林月如这才恍然大悟,道“原来如此!你为何不早跟你师父说?”
他摇了摇头,喃喃道:“她不许我说,起初我不知道为什么,后来,我和她……在一起了,我也怕师父知道,便想拖过一天算一天……她的疫病是真的,又日渐沉重。地疠之气让她面容全毁,但是……她与我见面之时,总是把毒反吸入体内,就怕我见了她腐烂的容貌,会厌弃她。我一再劝她不可如此,她就是不听……当时,我却没想到,她不许我告诉师父,果然是有原因的……”
“什么原因?”林月如忙问。
“师父责备我,我才知道她以苦肉计混进蜀山……是为了救出塔里的妖魔……她杀了五名守塔弟子,如今……又杀了进塔的师兄弟。师兄弟几十条的命,全被我……全被我害死了……若不是我妇人之仁,非要救不可;若不是我修行太浅,被情意所惑,蜀山何致有此浩动?全是我的罪过……全是我!”
他的声音幽缈虚浮,纵使在痛陈已过,但还是像幽魂低语一般,听起来格外诡异。
他慢慢举起手中的剑,道:“我看了看剑,又看了看她,为了替那么多师兄弟报仇,我是该杀了她,然后自刎的;她见我拿着剑杀不下去,便辛苦地抬起手,解下了面上麻布,露出已腐烂得不可收拾的面孔,好让我坚定杀她的决心……可是我的手一软,剑落在地上……”
说着,他手中的剑也落了地,发出“当”的一声清响。
林月如和李逍遥都屏住了气息,不知道他会怎么做。眼前的女子是自己最心爱的人,是救了他一命的人,却也是杀了许多师兄弟的血海仇人,他杀或不杀,都不应该。
他沉静了一会儿,似乎在想着该怎么办才好,过了一会儿,他竟然缓缓地走到墙边,坐了下去,一如当初那具尸骸的坐姿。
林月如探着小心地问道:“你怎么了?前辈,你……你杀了她了吗?”
他拾起宝剑,专心地看着剑刃,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剑身,道:“我怎么会杀她?她是妖……亲自吸入地疠之气,冒着废身之危混进蜀山,救她的同伴,她错在哪里?错的是我不该被她蒙蔽,不该受其情意,不该欺上瞒下……该死的是我,不是她……”
他竟举剑就要往自己胸口刺去!李逍遥忙道:“不可!”
李逍遥一剑挥出,格下他这自刺的一剑,但因为他身刺的这一剑太猛,李逍遥手中铁剑竟被真气硬生生断成两截!李逍遥的右臂也差点像要被扯下来一般,震得麻住了,动弹不得。
他这一剑没有自刺而成,呆呆地年头地面上的断剑,又看了看自己的心口,喃喃道:“是了,我想起来了,我想起来了……”
婉儿冷冰冰地说道:“你想起你当初怎么死的了吗?”
“死?”李逍遥与林月如都大吃一惊。
“对,我便在她面前这样一刺,一剑把自己刺死在这个地方……”
李逍遥简直不敢相信,原来他早就死了,难道现身与他过招的是个亡灵?
“可是……我为何还在?女苑呢?她在哪里?”
婉儿道:“娘死了。”
他望向婉儿,道:“你说什么?”
婉儿像在说着无关痛痒的话一般,平淡地说道:“娘用数百年的功力救回你一命,你却又马上自杀在她面前,她本想立刻自散道行,随你而去,她正要挖出真元时,发现了我。”
“你……你是谁?”
婉儿道:“是女苑体内的肉胎,你的女儿。”
“你是我的女儿……”他反复了一遍,却无激动之情,也并不惊讶,只像理解了一件事一般。
那么这名冷若冰霜,简直像行尸走肉的女子,应该称为姜婉儿了,林月如道:“那么女苑是在生下了你之后才自杀的?”
姜婉儿道:“不,女苑的根基,早就被地疠之毒化去一半;为了救他,再去其九;剩下的一点点精气,也无法生下我,是我竭力吸尽她的真气,才凝成人形,但是她的真气可用者实在太少,我徒有身形,而无灵魄。还要再修五百年,才能有法力;再修一千年,才会有喜努哀乐。”
原来是姜婉儿自己吸尽女苑的最后一点精气,妖魔的生育之法竟是杀母求生,果然让人匪夷所思。
李逍遥与林月如都目瞪口呆,姜婉儿是女苑所出,当然是妖,但她又是禀人精气所成,应该也算是人吧?
那名剑者抬起了脸,望向姜婉儿,道:“女苑在哪里?”
“她烟消云散了。”
“那我……为何还在?”
姜婉儿道:“你自责过深,阴魂难以消散,还以为自己是蜀山的人,便守在此地,阻止蜀山的弟子入塔。可是你只知道要拼命阻止,将他们都给杀了,死人便无法入塔,你才安心了。”
他身子一震,道:“我杀了同门?我杀了同门?”
姜婉儿点了点头,他一跃而起,发出一声长啸,声音有如千万巨雷,震得整座塔都晃动起来!李逍遥与林月如大骇,急忙运气护住真元,以免被震得五内俱裂。
猛然间他拔剑跃起,往李逍遥攻来,喝道:“你骗我!我没有杀蜀山之人,我没有!”
李逍遥连忙拉着林月如,脚下急踩醉仙望月步,灵活地闪过他的快剑,一面急道:“前辈,住手,住手啊……”
他已发了狂,手中剑花万点,绵密无间,李逍遥抱紧了林月如东闪西避,任他挪腾闪避,对方的剑尖如影随形,总是差点要刺进他的背心,或直劈他的面门,就是不让他脱逃出剑势之内,一时之间险象环生。李逍遥惊出一身冷汗,自己手中无剑,又得保护林月如,再闪下去,没几招,大概要和林月如一同毙命在他剑下了。
在没计可施之际,李逍遥腰边所系的葫芦突然点醒了他,这样逼命无常之刻,就算此招狠了点,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了。
李逍遥一扯葫芦,极速地仰面吞了一口,往对方噗地喷去!同时急颂神咒,双掌送出真气,轰击向他!
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那剑者竟被这道猛烈的真气击中,轰然四散!
林月如瞠目结舌,眼前的剑者在面前四分五裂,但没有半点血肉,此情此景,真是诡异绝伦!
他四散爆裂,整个人却倏地消失不见了,接着便听见喀喀数响,众人定神一看,竟是散落一地的白骨。而那剑者已烟消云散,不见踪影。接着“当”的一声,那把镶有七星的剑,也落在地上,静静地躺着。
李逍遥顿时气空力尽,眼前一黑,晕了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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