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
——仙界
“看来伏義设下了结界，将新仙界隐藏了起来。”重楼冷冷的环视四周：“天将滚出来！”
梦萱微微诧异的回头一看，一位身着仙衣灵甲的男子走过来：“女娲后人？”
梦萱点点头，双眼深处有一丝警惕：“你是？”
“我是龙神清羽。”男子叹道：“天上才百日，地上已万年。想不到竟见到了女娲的后人，物是人非啊！”
清羽走上前来，伸出了手：“这里很危险，你把这个戴上！”
“这是？”
“这是青龙碧血玉，它对女娲之血很敏感，你戴上它可随时凝神归元，很有好处。”
梦萱接过玉，复问：“你知道新仙界在哪里吗？”
“......这......”清羽有些为难。
“哼，你龙神以前不也是女娲的属下吗？怎么敢隐瞒她？”
经重楼一逼，清羽只好开口：“罢了。只要你恢复蛇纹之身，便能感应到天帝设下的结界，只要凝神，便可用意念摧毁结界，但这样会被天帝发现，不仅会设下更坚固的结界，还会派许多的天将前来。以你的修为来看，用一次‘梦蛇’需耗费三成的真气，再加上破结界......你可想好了，真要这么做？”
“破了结界后，我们就下界带同伴上来，一定挡得住天将们！”
望着梦萱坚定的眼神，清羽颇感无奈，他转向重楼：“好吧，那就赶快封住你们身上的时间。你们虽上界不久，但人界却已过了三个月了。结界破后，你们就立刻下界，在人间的一年内赶来。”
“梦萱！！！”眼看梦萱就要倒下去，重楼连忙将她抱起。
“结界已经破了！你们赶快去找到新仙界的位置，然后下界接你们的同伴来！”顺着清羽所指的方向，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座浮在空中的仙岛。
“重楼，你放我下来吧，我自己过去。”
“不行！”重楼一口拒绝：“你现在是蛇身，又真气过度消耗，我抱你过去！”说完纵身一跃，朝仙岛飞去。云烟飞掠而过，梦萱喃喃地说：“我们不过见了两次面，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？”
重楼浑身一震，没有回答。
“第一次见面时，你将我认成了娘......”梦萱抬起头：“你喜欢我娘？”
“你知道得不到是什么感觉吗？”重楼目光深邃，透过梦萱的身体看向另一个早已不在的“她”。
“永远不可触及却无法死心，想忘忘不了，明知道没有任何回报也会不惜一切的付出，就像傻瓜一样。”梦萱的声音充满了无力。
“傻瓜？呵”重楼突然冷笑了起来：“是啊，傻瓜！”
“梦萱，你还真是一语道破！果然只有在你面前，我连‘本座’二字也说不起。”
突然，四周涌现出不少天将，将两人包围。
“平庸之辈！”重楼不屑地喝道：“除了飞蓬，有谁能拦我去路？”
“重楼。”梦萱在他身后垂下眼帘：“小心点。”
此番此景，似曾相识。
重楼忽然忆起多年以前紫萱为徐长卿送行时，也是如此。
［紫萱......］重楼忽然将梦萱紧紧抱住：“放心，我不会让你有事的！”不知他何时出招，只见百名天将一下子消失不见。
正当梦萱微微放心时，一名本该消失的天将却又突然出现向重楼冲来。
“雷神！！”梦萱召出的狂雷将天将炸开。她再也坚持不住，倒了下去。
“梦萱！”重楼将她搂入怀中：“你怎么这么傻？居然为我耗尽了真气？”语气中有惊喜，有心疼。
“趁现在......”梦萱虚弱的连话也说不了。
重楼立刻召出法阵，带梦萱跳入其中。
看到从法阵走出的两人，三人皆是一惊。
“梦萱？！”司徒钟叫了出来，一脸的不可置信。这也难怪，现在的梦萱真气耗尽，无法恢复人身，所以仍保持着红发蛇身的样子。
微微睁开眼，便看到面前的司徒钟和雨落，他们的身后，刺眼的粉红色身旁，那是......
飘逸的银发，再熟悉不过的那张脸庞......
永远不想再见，却也永远无法忘记的那个人......
［不要......不要看我......不要看现在这么丑陋的蛇身......不要看......］
思维又远离了身体，她再次和上了双眼。
迷糊之中，隐隐约约听见重楼的声音：“她一醒来得知消息，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给他解毒......”
“我一个人去吧！”是他的声音。
“那怎么行！璇哥哥，一个人施两种咒，搞不好会死人的！”
“只要萱儿休息好就行了。”
再次醒来时，已是深夜。
守在房中的雨落和蓬絮连忙走过来。
梦萱抬起头，便看到蓬絮泫然欲泣的样子。
“他呢？”梦萱轻轻地问。
雨落怔住了［他？指谁？重楼？或是......那个人？］
“景公子中了毒，本想要梦萱姐姐和璇哥哥一起来解，但为了你，璇哥哥他一人同时施了两种咒......景公子没事了......但他......”
梦萱突然站了起来：“他在哪儿？”
得到答案后，她便头也不回的出了房。剩下一脸惊异的雨落。
雨落望向窗外的的冷月，倒吸了一口冷气。这是她第一次，看到梦萱如此悲痛的表情。
“看来有个血魂附在他体内很久了，趁他气乱时施了‘血濡回魂’术。”重楼说：“这是一种时光法术，与‘回魂仙梦’一样，可以使人在梦中回到从前。但这个魂非常虚弱，所以咒术威力不大，他只能梦到从前，却无法改变过去，梦中的人也见不到他。”
星璇满头大汗，表情痛苦，不知是梦见了什么，嘴里还在喃喃地说着什么。
“他一定是梦到了那个时候！”南宫煌望着梦萱询问的眼神，开口道：“四年前，我和他联手杀死了我们的杀父仇人，也是他的义父燎日。他认为自己有罪，双手沾满血污。这些天，他一直很纠结，不知该如何向你开口......”
“对阿！璇哥哥一来就只打听你的消息，别的都不管不问......”
星璇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，伸出右手仿佛要抓住什么人似的。梦萱不禁握住他的右手，他一下子变得安静，仿佛痛苦减轻了。他喃喃地说着什么，梦萱靠在他的唇边，刹那间泪眼朦胧。
周围的人都没有再出声，房间中只剩下伏在星璇胸前的梦萱的啜泣声。
［“萱儿......对不起......”］
锁妖塔前，星璇看见了那抹紫色的身影.....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庞上，是一双满是沧桑、却不屈服于宿命的坚定的眼睛。
她要自己掌握未来，她要靠自己去争取幸福。她在与自身所背负的女娲宿命相抗争，她只渴望与相恋三世的恋人相守百世，仅此而已。
为了与他相遇，她险入锁妖塔放出赤炎和燎日；为了与他相爱，她利用燎日打伤他，再为他露体解毒......
原来这一切，都缘于她的“情”......
因为她，被打入锁妖塔的**赤炎化为了“人之赤炎”和“妖之燎日”。
因为她，赤炎得以逃脱锁妖塔和丝缎结为连理，生下星璇和阿煌。
因为她，燎日逃出了锁妖塔，误杀赤炎，害丝缎自尽。
至此，燎日带走星璇，蜀山弟子常纪带走了阿煌。
十七年后，星璇和南宫煌联手杀了燎日。
燎日，赤炎的双子，星璇的义父，是她的情所造成的牺牲品......
都是因为她，紫萱。对他，徐长卿的情。
冥冥之中，宿命，安排了一切因果，将红尘中的他们推下了万劫不复的深渊......
夜下的庭院，月光如水。黯然的夜空，明月如钩。
只不过发出了一声轻叹，她便被搂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。
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？”
凤殇拨开小楼戏弄的手：“我只是觉得他们太苦。”
“谁？”
“女娲后人们......和她们的恋人。一代又一代，皆是如此。”
“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。”
仍旧是叹了口气，这次引来了走出房间的雨落。
“那个......凤殇......”雨落走过来，犹豫的问：“你......还记得清尘吗？”
凤殇猛然一震，脑海中又浮现出当年那个紫衣少年，他的音容笑貌.......
“清尘？那是谁？”小楼把凤殇搂得更紧，语气也是酸酸的。
“不记得了。”凤殇冷淡的回答。
见到凤殇的态度，雨落忽然觉得有些难过。为了洞中那个已寂寞了万年的身影。被所爱的人所遗忘，那是多么痛苦、悲哀的事。
轻盈的脚步声传来，他们回头一看，见到一袭白衣立在门口，青丝和白纱在夜风中翻飞，有种说不出的感伤。
“他要醒了......”尽管经历了这么多，她的声音仍是清澈的不染一丝尘烟，如最初那般透明。
“你不等他醒来吗？”雨落问道。
梦萱轻轻地摇头。有些事情，发生了就无法挽回。事到如今，他们又给用怎样的态度面对对方？
等到梦萱消失在走廊尽头，他们才走进房中。星璇已经醒来，双眼落在自己的右手掌上。从那里，传来了淡淡的白莲芬芳。
梦萱步入房间，反手关上木门，静静地背靠在门上。
门外有人轻轻地走来，伸手触摸她在门上的背影：“萱儿......”
“星璇......”
“萱儿......刚刚我回到过去，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。我不愿相信，不愿承认......一手造成这些的人，名叫紫萱。”
梦萱全身一颤，用手捂住了嘴唇。
“她为了创造与徐长卿相遇的机会，从锁妖塔里带走了我爹，最终导致了义父误杀了父亲，使我娘自刎而亡。我不得不杀死燎日......为他们报仇......”
“萱儿......萱儿......原来在我们俩都还没有出生时，我们的身体就曾经相遇......”
“讽刺的是,这个身体所犯下的错，却不得不由我们来承担......“
梦萱的泪水夺眶而出，她努力地捂住嘴，将痛苦的呜咽阻在嘴里。
［原来，就是我的这双手，在我还未出生时便造成了他的家破人亡......
原来，就是我的这身体，早我还未出生前给予他的身体那么大的伤害......
原来，在我们出生以前，就已经有了深深阻挡于我们之间的鸿沟......
原来，在我们出生以前，我们的身体就已经无法使我们走到一起......
在出生前就已经被掌握的宿命，该拿什么去挽回？］
梦萱顺着门滑坐下来，将头埋进双臂里，终于发出了无可抑止的啜泣声。
月光清冷的撒在地上，把满地的泪痕冻结成了坚冰。
门外的星璇背靠门坐下来，深深的低着头，不让眼泪滴落。
明明坐得那样近，连对方的吐息声也听得一清二楚，但是对方的身影却在门的那一头，被毫不留情地遮蔽。
也许，这就是他们的命运。
注定，要永远被阻隔，而他们除了接受，没有任何力量挽回。
永远的......擦肩而过......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