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卷 万妖之塔 第九十二章 两相对峙
“往前走,再往右拐。”萧武呆在冥雪的背上，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前面的路，一边随口指挥冥雪。
冥雪一撇嘴，左手一松，右手握住剑鞘往后一顶，成功地把某只狐狸给丢了下去。
“哎呦呦……”萧武惨叫一声，跌到地上，抱着流血的腿，抬头很是“哀怨”地看着冥雪，絮絮叨叨道，“冥雪，你看我不顺眼也别破坏人家的地板嘛，这多不道德啊，作为有为的江湖成功少年应该奋发向上，破坏环境多颓废啊……”
冥雪忍无可忍地一手用剑鞘压上某只狐狸的伤腿，成功阻断了所有唠叨。
萧武顿时疼得冷汗尽出，叹了一口气，认命地抬头看向冥雪：“……想问什么，问吧。”
冥雪冷哼一声，拿起剑鞘，双手环胸地俯视着地上的人，良久，慢慢道：“你认不认路？”
萧武一愣，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，他还以为他是要问他什么重要呢，原来竟然是……哼，果然高估了他吧……萧武一挑眉，嘴边拉起高深莫测的笑容，道：“你说呢？”
冥雪盯了他一会儿，最后转开了眼：“你不认路。”不是疑问句，而是肯定句。
狐狸脸瞬间垮掉了一半，他委屈地撇嘴，嘟噜道：“你既然知道，干嘛刚才还听我话……”
“因为我也不认路。”黑衣少年很干脆地回答道，让狐狸剩下的那半张脸也迅速垮了下去。
萧武叹了口气，干脆就赖在地上不起来了，挪动一下身体，背靠在旁边的墙上，从怀中又拿出药来，一边俯下身涂在伤腿上，一边叹气道：“这和你突然丢我下来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……”
冥雪沉默不语，笔直地立在那里，肩头的伤口缓缓渗出血来，但他动也不动，恍若不觉，从刚才到现在他甚至不曾给自己的伤口上过药，仿佛不觉得疼似的。
萧武淡淡瞥过，轻轻一哼，假装没有看见冥雪的伤口，低头给自己包扎，松动了下筋骨，头也不抬道：“这里是锁妖塔六层，刚刚我们进来时是第七层，是魑魅道。雪心他们应该是在另一头的黄泉道，我不知道他们是几层。但是，你也看到了，这里的道路错综复杂，碰上的几率很小。我得到的有关锁妖塔的资料是几百年前遗留下来的，所以我也不清楚现在锁妖塔的具体情况。”
冥雪垂下眸，冷冷应了声。
萧武绑好绷带，终于抬起头来，有些诧异冥雪的冷淡反应，他以为他至少会暴跳如雷，提剑砍他的——毕竟是他骗他进得锁妖塔，却让他离雪心如此遥远，甚至还骗得他的保护承诺，他现在该是恨不得杀了他才对。
萧武把玩着手里这瓶上好的伤药，目光有意无意瞥向冥雪的伤口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着一股怨气，赌气不愿给冥雪伤药——他很清楚冥雪的装备袋已经在刚才的打斗中遗失了。
作为利用者，他很明白怎样把事物的利用价值提到最高，冥雪现在是他的保命神，当然先要保证冥雪的安全才能够保证他的安全——否则凭他这种没有武功的身体，有几个聪明脑袋也不够砍。想要冥雪死，出了锁妖塔还有有的是机会。
想到此处，萧武微微冷笑，强压下自己心中的古怪感觉，随手把伤药丢给冥雪：“拿去。堂堂灵剑山庄少庄主死于伤口发炎，恐怕会是江湖一大笑闻。”
冥雪接下药瓶，却看也不看丢了回去，漠然道：“死不了。况且……”他缓缓转过目光，看着萧武，冷哼一声：“我不信你。”
怕他在药上下毒不成？萧武猛地握紧手中的药瓶，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愤怒，让人他咽不下去，却又无法发作，他咬牙低下头，把药瓶收入怀里，良久，他抬起头，脸上已经是一派风清云淡的笑容：“啧，冥雪兄啊，这么直接，真叫人伤心呢……”他扶着墙站起起来，有意无意道：“恐怕只有雪心姑娘能让你动容了吧……哦，还有你那灵剑山庄……可惜啊，照这么看来，你二者必失其一呢……”
冥雪黑眸猛地一敛，转头对上那双无赖似的脸，低声一字一顿道：“你究竟知道了什么……”
萧武嘴边勾起得意的微笑：“区区在下不才，看到了一些几十年前有关冷羽珏的文献哦……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……”他偏了偏头，看着冥雪，扬起眉，“冥雪兄肯不肯用身上十分之一的内力换这个消息……我保证物超所值哦……”
“……我没兴趣知道。”冥雪突兀地打断萧武，冰冷的眸子丝毫不为所动。
萧武脸一冷，带着笑意的眼睛底下波涛汹涌，背后的左手渐渐紧握成拳，他盯着冥雪坚决的表情，心下思量，这小子是不肯再上当了么……不，他应该知道这十分之一的内力对冥雪自己来说并不算什么，但却可以使萧武稍微有一些自保能力，减轻他的负担，这次交易说实话是萧武有史以来开出的最公平的价码……他眯起眼睛，看着冥雪转身就要向前走，一种可能猛地袭上心头，让他手脚冰凉。
萧武抬起头，对着冥雪哑声道：“你在锁妖塔外根本没有上当。你早就知道进了锁妖塔很难碰到雪心。而你……”他盯着冥雪的黑眸，“究竟是为了什么，才答应我的条件？”
冥雪奇怪地看着萧武渐渐阴沉下来的脸，暗自觉得好笑，他走上前，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武，嘴边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，他俯下身，一字一顿道：“……同情你罢了。”看着萧武的狐狸脸迅速变色，冥雪自进锁妖塔以来就一直恶劣的心情奇迹般地多云转晴。
第二次交锋，冥雪终于领先一筹。
冥雪一转身，头也不回地向前走，他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狐狸身上。
同情他么？同情他这个侠王府的继承人？！
一种强烈的羞辱感扼住了萧武的喉咙，在那一瞬间，萧武的脸上有什么东西碎裂开了；一种作为根基的东西，那种东西是如此的自然存在并根植于内心以至它过滤着所有的情绪，在那一句话的冲击下，这基础坍塌了。一种被刺伤而带来的极致的痛苦，在萧武的面部显现出来，底色是脆弱的，无望的伤痛，阴影是无助的绝望，然而一眨眼的功夫它就被空白的表情覆盖了，好像沙滩上画的圈被无情的大海冲刷了，无影无踪了。
萧武的手狠狠地握紧了，手指掐进了手掌里，指关节都变白了，他抬起头，仍然是那越笑越灿烂的假笑，眼神却冰冷无比：“南宫冥雪……我希望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。”
那挺拔的黑色身影一僵，接着半空中划过一道银龙，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，一把刺人寒骨的剑已经停在了萧武的脖子上，剑气划破了萧武的皮肤，一道血红慢慢从他的脖子上流了下来。
“你怎知道我姓南宫？”那双黑眸越发锐利，如手中的剑一般，似乎连空气要被撕裂开一样。
萧武的笑容骤然放大，邪肆而冷厉：“我不仅知道你姓南宫，我还知道得更多……”
“比如灵剑，我知道它在雪心姑娘那里，比如冷羽珏，如果我没猜错，雪心姑娘在锁妖塔必会碰上冷羽珏，而且灵剑的秘密将会揭开……还比如……”他的眼睛渐渐眯起，缓缓吐出四个字，“灵剑祭品。”
他得意地看着面前的黑衣少年震惊的表情，若无其事地捂住了脖子上的细长伤口，残忍地笑道：“这没什么奇怪的——毕竟萧遥他是我叔叔，不是么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