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卷 飞鸿踏雪 第七十二章 伤逝
天边慢慢开始聚起了乌云，一道闪电横空掠过眼前，直似要划开天际，劈山开地，一声响过一声的雷鸣令这个大地充满神秘且诡异的霸气。
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。而但在一乌云下的风暴却已经触发，不可收拾。
又是“当”的一声，两道耀眼的剑光交汇，然后又各自散开到两边。
冥雪微微喘息着，细密的汗水从额上滴下，看着眼前同样呼吸错乱的对手，他微微皱了下眉头。
很久没有这样尽全力打过了，除了萧雪君，他很少再碰到可以和他匹敌的对手，特别是那个人……是个女人……
但这种不要命的剑法……有点熟悉……
冥雪微微一闪神，一道银光闪过，他一侧头，但仍被剑光在左脸上划破了一道小口子，几滴血溅了出来，目光一冷，他左手用剑一挥，剑气斩开那道剑光，于无形中劈开周围冷寂的气，直逼得紫影急急退开，狼狈至极。
“果然厉害。”悠吟站在另一头冷笑，右手反握住长剑，左肩紫纱缓缓渗出血迹，她却恍若不觉，目光凌厉，“你就是用这样的剑法……杀了哥哥么？”
哥哥？俊美少年一愣，倏然停住攻势，稳稳立在一边，右手的剑斜斜下指，一滴血在剑尖轻轻震颤，倏然坠落。
“别跟我说，你已经忘记了。”悠吟冷眸中闪过一道愤恨，“3年前死在你的剑下，那个和萧雪君长得一模一样的箫寒！”
“轰隆！”天边—个惊雷落下，震得冥雪的耳朵嗡嗡作响，电光划破黑暗、照得远近平野山坡明如白昼，瞬间照亮俊美少年淌着血的左脸。
良久，俊美少年的嘴角拉起一丝弧度，淡淡道：“我忘了。”
话音未落，一道刺目的寒光瞬间划破虚空，冥雪还未反应过来，左胸被重重一击，整个人往后倾，重重的落在地上。
受伤了呢……真是太大意了……
冥雪眯起眼睛，低头看着左胸鲜血涌出，脸上却仍是没有一丝表情，只是平静地捂住左胸，重新站了起来，看着对面的绝美女子脸上愤恨的表情，嘴边的弧度竟越弯越大，到最后竟是冷冷地笑了起来。
“可笑。杀过那么多人，谁会记得。”俊美少年冷笑道，竟是一幅理所当然的表情。
“况且……”他眯起眼睛，“我认人从不认脸。”
就算那个什么“箫寒”和萧雪君长得一样，那又怎样？他又不是萧雪君。再说，那个欠揍的儒衫少年要是那么容易死的话，他怎会把他视为对手？
“你！”紫衣美女的眸中闪过寒光，低下头，凝起真气，顷刻间幻出无数剑影，如同千重剑浪，覆天盖地而下。
一时间，连空气都仿佛被剑气和狂风卷成沸腾，冥雪的身上已笼上淡淡一层剑光，只差一步，剑光就要完全吞噬黑衣少年。
龙吟凤鸣般一声清啸，却是从冥雪手中的长剑上发出，紧接著点点流光似雪，有如霜重九华，一道寒星已将所有的剑光全都湮灭。
猛地又一道闪电划过寂静如死的天际，亮如白昼，照亮了激战中的两人，却也照出躲在一旁树后隐隐约约的蓝影。然而闪电转眼即逝，那一点蓝又淹没在黑暗中，没有被两人发现。
冥雪手中的寒星闪过，带着凌厉的剑风劈向悠吟，悠吟惊觉中计，一凝神，紫影舞出一圈圈密实的光轮，舞出一层层滴水不漏的剑墙，生生把那一道寒星挡开。
冥雪一皱眉，低不可闻地轻叹一声，看来得施展那招了。
他猛一旋身，衣袂飘飞下生出一股强大的气漩，蓦地，森森剑气直冲九天，一道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从手中绽放，剑势成圆，如高山崇岭不可动摇，外围激荡千百小圆气劲，向紫影卷去。
剑光照亮紫衣女子的脸，冥雪看到她在看到自己施展这招的时候，嘴边拉起一丝冷笑，心中一惊，暗自叫糟，但剑势既出，已无法收回。
娇叱一声，悠吟手中长剑破空一划，似是毫无用处，却似断流之刀，切向剑圈中心，剑尖晃动，幻作层层剑影，完全不留护身力量，气势上完全压倒了对方，一往无前，让冥雪毫无退路。
这一招似是两败俱伤，同归于尽的招数，但若这招下来，悠吟肯定会重伤，却未必会死，但冥雪却是必死无疑！
谁都没有注意到，剑光相撞的霎那，一道蓝影猛地划破虚空。
银光一片，渐渐吞没了黑影和紫影。
片刻后，银光慢慢消失，悠吟猛地拔出剑，身上和脸上感到对方飞溅出鲜血的温度，然后变成死的，冰冷的猩红。她的内脏震得被剑气如绞般的痛，鲜血从嘴边溢出，不过……这些都是值得的……悠吟的嘴边拉起冷笑。
那个笑容却在天边再次划过闪电，照亮大地的那刻僵住，在那一刻，耳旁的雷声仿如晴天霹雳，在她脑中炸响一声旱雷，然后慢慢变成不可置信。
紫衣女子再也握不住手中沾满血的剑，剑“哐当！”落在地上。
忽然，一声惊叫从划破天穹，盖过了轰隆的雷声：“嫣然——！！”
胸口不断涌出的血沾满了身上的蓝衣，蓝衣少女躺在黑衣少年的怀里，不断咳着血，抬起头看着俊美少年脸上的愕然和不可置信，嘴角扯出苦笑：“咳咳……你一定很奇怪，我为什么要挡剑……咳咳……其实我……我也不知道……”
一开始，嫣然其实真的只是想观战而已，她根本没有要帮冥雪和楼主作对的意思，虽然很喜欢冥雪，她觉得自己并没有爱他爱到要替他去死的地步，在那一刻，她只是闭上了眼睛而已，但是为什么……为什么……身体却自己跑了出来呢……
多奇怪啊……那么自私，那么冷酷的自己啊……那个只爱自己的人啊……
……却在那一刻，奋不顾身的替他挡剑……
“呵呵，我真是疯了……”嫣然喃喃道，苦笑中尽是自嘲之意，嘴边不断涌出血，视线慢慢变得模糊。
“别说话。”冥雪下意识搂紧怀中的女子，握住她的手，开始输送真气。
嫣然艰难地抬起头，望向震惊的紫衣女子，轻轻道：“咳咳，楼主……对不起啊……”
“为什么……”紫衣女子喃喃道，接着朝嫣然大吼起来，“嫣然，这到底是为什么！！”她吼完，眼眶已经红了，咬紧牙根，蓦地转身，发疯一样跑出了嫣然的视线。
为什么……多好的问题啊……她自己也不知道呢……
嫣然抬起头，看着眼前愈加模糊的少年的脸，突然笑了起来：“小冥冥，你看，我把楼主给吓跑了……我很厉害吧……咳咳咳咳……”话音未落，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，沾满了冥雪的黑衣，她恍若不觉地痴痴看着冥雪，突然又笑了起来。
……多傻的自己啊，最后明明知道他除了那个傻丫头根本不会把人放在心上啊……
亏她还是这么年轻美貌沉鱼落雁的天下第一大美人呢……真是的，怎么突然变笨了……
也许她真得很喜欢吧，很喜欢他完美的脸上露出的冷酷，喜欢他那种偶尔出现的可爱的迷茫表情，喜欢他的口硬心软，喜欢一路上他看似不耐烦的举动中隐隐透露出的迁就。
喜欢，真的很喜欢。
嫣然艰难地抬起手刮掉冥雪脸上滴下的血迹，呆呆看着俊美少年焦急的脸，笑了，像平时一样笑着，灿烂，美丽，没有一点悲伤：“呵呵，我只是想知道我死的时候你会不会掉眼泪。不过……还是没有啊……”
“真是死得他妈的太不值了……”
半空中白皙的手突然顿住，然后，落下。
“轰隆隆——！”
天空中突有两道银光一闪，在明亮的天色中尤自耀眼，接着又是两道，突然间，天空彤云密布，银蛇破空，雷鸣电闪中豪雨成灾。
滂沱的雨点跌碎在地面，化成一滩滩泥浆水洼。
冥雪怔怔地看着怀中的少女，感受着嫣然的温度越来越凉，雨滴打在冥雪的脸上，然后缓缓流下，最后滴落在嫣然的脸上。
他仰起头，感受着脸上的冰凉，嘴边划过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，一瞬间觉得有什么裂开了，似乎……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制止那从心里涌上来的一阵又一阵深深的倦怠，一贯冷酷的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，似悲非悲。
傻瓜。
和他一样……都是……傻瓜。
下雨了吗，还是落泪了？
为君沉醉又何妨，怕是酒醒时分断人肠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