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未想过,有一天会为她而感动,记忆中的她,只是一曲悠扬的笛声,飘零在茫茫的雪雾下,如微雨中翩然的双飞燕。她的情,轻得仿佛就像一团纷飞的柳絮,随着东风,湮没在冰轮尽处。寒月凉了漫溯在阶上的青苔,也凉了长跪着的她。只是逍遥与我一样,心里载满了莫失莫忘的铃声,那笛音纵是月月不绝,他也听不见了。一路走来,桃花古源,回魂仙梦,试炼蛊窟,他们亦是朝夕相对,可她仍只是逍遥生命里偶然遇到的过客,若是有情,亦只在恍惚错认的一刹,只一刹,化作她心口的一点朱砂痣,不是来世的约记。
忽然之间,她就像安静的茉莉,不经意间,馥郁的清香袭满心头,蓦然发现,花开了,在角落油油的绿叶里开满了枝头,盛放作点点娇俏的灯花,明媚了我淡却的记忆。
暖香熏得心醉,氤氲间,她的娇笑里映出另一个女子的身影,又像是那女子的眉目中多了她的风情。那是牵着毛驴,从华山下翩然离去的郭二,是风陵津渡,摇着金钗的襄儿。襄儿在何足道的倾慕中,与水中央的佳人合而为一,伴着蒹葭将她十六岁的美好定格成了永恒。如今的阿奴,共着郭二的一身黄衫,让我在回眸之间明白她临别的笛韵。就像郭二在走进古墓的那刻开始,冥冥继承了林朝英的轮回,她就是郭二在另一个时空的痕迹。如果没有灵、月,她与逍遥总该是般配的一对,可惜杨过能给襄儿三根金针的承诺,却无法在心里为她留一丝空隙,逍遥能陪她闯木道人洞,却只能在世事过尽后,携着油纸伞下的那个女子,离开属于她的苗疆。他不能留下,她也不能离开,只一段匆匆的交错,成全了她平生的思念,也成全了她的剑心通明。她曾经烂漫的情愫,随着跌宕的笛音,化作彩蝶,随他离开,消逝在苗疆的十万大山之中。遗下的她,是白苗的族长,只在每年的某一日,登访仙灵岛,见见故人。
她只是一朵茉莉,层层叠叠地锁着孤心,悄悄地在栏杆底下缓缓的开放,不小心漏出一缕馨香,隐隐透出她的几分萧瑟。她的悲凄,亦如那馨香,虽不浓烈,让人泪流满面,却是绵延不绝,时不时地刺着心尖,微微的心痛,无以名状,也没有理由借一方鲛帕,只是一抹笼在眉间的颦蹙,淡若掌心细细的纹络,偏偏挥之不去。
爱玲爱过胡兰成,却只是她自己的事情,胡兰成负了她,她依旧低到地里,在他面前。只是不再爱了,萎谢了。看得阿奴,便如青翠中一朵娇嫩的茉莉,曾经含葆待放,曾经娇羞默默,只是如今,一片片地泛起衰落的枯黄,都谢了,谢作轻尘,落满玉琴,余下几缕若隐若现的清香,往后的岁月,若在不经意间袭上逍遥的心头,这许是她最大的幸福,只消一瞬,便抵了一生。曾经沧海,除却巫山,若是有缘,何以偏偏让她迟到了许久,若是无缘,何以偏偏让她遇到了他?在错的时间,遇到对的人,是一种遗憾,一份心伤,却也成全了她的另一种美丽。唯独曾经拿起,才能学会放下,或许对于她,那一份情只是为了成全她的豁达,爱过,于她便足矣,至于那个人是否爱她,又是否能共朝朝暮暮,却是都罢了。
红颜如名将,不得见白头,她的青丝就在漫无边际的飞雪之中,流作长长的飞瀑,发髻堆云,人散后,落成一地,寸寸灰。未待青丝暮成雪,她早已斩断三千烦恼,香浮如梦,镜花水月处,她是否还能看到曾经的笑靥如花。
这样的结局,不知道是圆满还是遗憾,只是觉得,大抵她便是如此了。女娲族有她们的宿命,而如她的女子亦有她们无法扭转的轮回。盼得花开如许,燃一炉龙涎香,看着花香共着熏香在夕阳下弥漫,扭作缠绵的灯芯,待我点一盏长明灯,亮到花落时。